王岳论画鸽子 Wangyue on painting pigeons  

《王岳论画鸽子》(二)

鸽子的个性和品质的确能触动我们的心灵,在动物心理学家的眼里,每一种鸟类的每一个个体在其群体中都有着不同的个性。同我们人一样,鸽子的个性可界定为个体的心理、情绪、感知、行为与态度之总称,它确定了鸽子如何审视自己以及周围的环境。个性是不断进化和改变的,是从降生开始,生活中所经历的一切总和。简单的说,个性就是个体独有的并与其他个体区别开来的整体特性,即具有一定倾向性的、稳定的、本质的心理特征的总和,是群体共性中个体所凸显出的一部分。所以在我们面前的每一只鸽子,都有它区别于其它鸽子的个性特征。




《私语图》

除了个性和性格等心理因素的不同以外,每只鸽子的身体条件和健康状态也各不相同。懂得鸽子的人都知道,单凭眼睛就能判断鸽子的品质。每只鸽子的眼睛都不一样,鸽子的视觉是人的好几倍,鸽子的视力据说与世界上眼睛最敏锐的鹰一样,鸽子和鹰都有独特的视觉,它们在空中能看到所有细微的细节。在空中,我们可能只辨别出一条道路,但鸽子可以区分路上所有最小的水泥裂缝。它们的视力就像放大镜一样。其实我们现在绕地卫星上对地摄像头,就是模仿鸽眼设计的。鸽子的这种特殊视力是靠眼内晶体的不断变换焦距来完成的,优秀的鸽子鸽眼很有特点,面砂多数能蠕动,像成堆的小虫子趴在底砂上一样。面砂的蠕动伴随着高频率瞳孔的收缩,面砂的抖动或者是转动、甩动实际上就是鸽子眼球内部肌肉和毛细血管在做不断收放、调整瞳孔焦距的动作,行内称之为“移盘”。

实际上,优秀的鸽子再往上就是极品的鸽子,这类的鸽子很少遇到,它是可遇不可求的鸽中极品,看到极品鸽需要缘分和造化。它的眼睛既不是蠕动、抖动,也不是转动、甩动。它的鸽眼动态像闪电划过天空,像疾风摧残劲草,像狂风猛吹彩旗,时而滚作一团团棉絮,时而化作长长的绫罗,绕着瞳孔飘忽闪烁!想不出一个形容它的具体动态词汇,它整个眼睛,包括线扣、眼志、面砂、底砂一起炫动,其频率很强很快;其幅度很大很夸张。第一次的炫动刚刚结束,第二次的炫动接踵而来,令人目不暇接,目瞪口呆。看过这种鸽眼,绝对会让你有“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的感慨!所以行里话说:“好眼不一定是好鸽子,但是好鸽子必定有好眼,极品鸽眼绝不会长在菜鸟的身上”!




《闺蜜图》

按照绘画习惯,画鸽子的点睛部分我们放在最后讨论,现在我们还是先聊聊构思和布局问题。首先,你要发现一个或一个系列:使你内心感动,并使你发生创作冲动的鸽子的生活瞬间,这个冲动足以让你静静的坐上几天,并通过画笔来充分表答对这次艺术冲动的感受。好,接下来是对画面的构思,我们先来搭建一个鸽子喜欢的生活环境:鸽子是喜欢飞翔的鸟类,它像飞机一样喜欢在宽阔的跑道上起飞和降落。我们要尽量避免把鸽子安排在草丛和小的灌木从中,也不适合画在繁密的树枝上。它更喜欢落在屋顶、墙垣、线杆、路灯或平整的地面上这些无遮挡的地方。我见过一对鸽子落在街角老式的绿色邮箱上,我觉得这个画面非常点题,但一直没有想好构图,所以迟迟没有动笔。我们在画鸽子前一定要先把它放在适合它的环境中来构思。我的第一个系列《鸽子的故事》是没有背景,完全留白的。这是因为《鸽子的故事》是完全表现雌雄鸽子之间的爱情故事,为了不干扰对鸽子心理状态的刻画,我采取了京剧留白的手法,以突出鸽子的性格特征,并达到了很好的艺术效果。



《过食图》

我们在画面布局方面需要借助三个方面的考虑:第一,我们要考虑鸽子间的视线关系,视线的距离其实就是鸽子与鸽子间身体的距离。雄鸽与雌鸽从远远的遥望、到相互吸引慢慢走近、再到发生亲密的动作,其身体和视线距离是不一样的;另外,画面情节的主动方,应该占据画面的主体位置,而被动的一方则要次之;还有,鸽子视线的方向也是决定构图布局的重要因素,要给视线留出足够的空间。第二,由于鸽子晚上的视力很差,它们能看见东西,但是只能看见近距离的东西,所以一般来说它们都遵循昼出夜伏的作息规律。我曾经见过一位画家把鸽子背景设计成花好月圆的意境,画面很吉祥,但却不符合鸽子生活作息习惯,因为月夜中鸽子的视力非常有限,它们基本不会在夜间活动。第三,鸽子画不宜过大(群鸽除外),画中鸽子一定不要超过现实中鸽子的尺寸,要比原大小一些。用纸一般是横竖4尺4开、大小斗方、圆形及扇面都可以。齐白石喜欢画立轴是因为过去的平房墙面高,适合挂立轴,而现在的居室层高较低,更适合挂大、小斗方和横幅。

《偶遇图》

在基本的画面主题、情节、构图和布局完成后,我们在最后审视一下,最好先画一个小稿,看看有没有缺失和不妥、考虑一下提款儿和图章的位置有没有预留出来,这对整个画面非常重要,要让提款儿、名章、闲章、压角章充分起到画面支点和烘托气氛的作用。然后我们就可以开始画了,首先我们来了解一下鸽子的羽毛:鸽子的羽毛按构造可分正羽、绒羽、半绒羽、纤羽和羽冉五种。



《炫酷图》

正羽,分布于鸽子的身体表面及翅膀和尾部生长的飞羽和尾羽的统称。鸽子的飞羽和尾羽的数目是恒定的,羽轴端为羽根,深植于皮肤中。羽轴两侧斜生许多并行的羽枝,各羽枝两侧更分出排列整齐的羽小枝。羽枝远侧的一列羽小枝具有许多羽纤枝,其尖端有细钩,与羽枝近侧的羽小枝连接,组成扁平而有弹性的羽片,以扇动空气和保护身体。鸽子的正羽长得精致、利落、纤细、整齐且有金属光泽,我们画鸽子羽毛主要是画鸽子的正羽。而绒羽是密生在正羽下面,羽支细长成丝状,着生于羽根的顶端。羽小支短,顶部簇生细丝状羽枝,羽小枝上无钩不具羽纤支或细钩,不能连成羽片,因此羽支蓬松成绒形。水禽绒羽比较发达,鸭绒就是这种羽毛。雏鸽破壳后体表所覆的绒羽叫雏绒羽。我们在画鸽子的颈部、胸腹部、腿部鳞片以上的部分时会遇到绒羽。至于半绒羽是介乎于绒羽与正羽之间的一种羽毛,具正羽的结构但缺乏羽小钩和凸缘,因此像绒羽一样蓬松。一般分布于正羽之下,这种半绒羽我们一般在画鸽子的下腹部是会遇到。




《好逑图》

纤羽,亦称"毛羽",散在正羽及绒羽之间,只具一细长羽干,毛发状,顶端有少许羽枝及羽小枝。毛羽的基本功能是触觉。羽轴细长,杂在正羽和绒羽之中。羽支和羽小支数目很少或者没有,是一种退化了的正羽。纤羽又称毛状羽,着生在眼缘、喙基部和正羽与绒羽之间。我们在画鸽子的头颈部时,经常要遇到带着灿烂的金属光芒的纤细的纤羽。至于粉䎃,一种特化的绒羽,终生生长而不脱换,端部的羽枝和羽小枝不断破碎为粉状颗粒,有助于清除正羽上的污物或使羽毛防水。鹭鸶类的粉䎃发达,在胸腹及胁部成斑块分布。鹰和鹦鹉的粉(羽冉)分布于全身。画鸽子是我们是很少遇到粉䎃的。




《爆吻图》

我画的《鸽子的故事》里的主人公是原鸽,是最常见的鸽种。选择它是像让作品更具代表性,原鸽通体石板灰色,颈部胸部的纤羽具有悦目的金属光泽,常随观察角度的变化而显由绿到蓝而紫的颜色变化,翼上三排及尾端一排黑色横纹,尾部的黑色横纹较宽,尾上覆羽白色。分辨雌雄一般是辨别大小,雄鸽的肩膀宽,头形圆大,脚也较长,脊椎也较长,相反的雌鸽都较短。此外,雄鸽的颈子粗短,颈羽富有金色光泽,叫声也较强,步伐大,求偶时会一边旋转,或是一边跳跃;雌鸽的颈子细,叫声也较轻柔。我们在表现雌雄体型上的这些区别时,可以适当地进行一些夸张,这样可以突出雄性的阳刚和雌性的阴柔,得到更加生动地艺术效果。




《夺路图》

没骨重彩不同于工笔重彩,它的造形和着色是同时进行的。在第一遍的色彩我们要用到水墨和传统的中国画颜料,这主要是利用水墨颜料和宣纸的侵染效果来营造水墨淋漓的大效果,用比较大的笔触,尽量让墨色交融,我们知道原鸽通体是以瓦灰色为固有色,原则上以固有色为中间值,分别加入天光色、环境色和反光色,就构成了由冷灰、暖灰和逐渐过度的灰调子。画鸽子颜色相对画孔雀的颜色简单多了,但是画鸽子的难点在于要在看似单一的灰调子里找出丰富的色彩变化,我们可以通过各个不同的观察角度,找出这些由绿到蓝再到而紫的颜色变化。在用笔方面,由于原鸽的羽毛薄如蝉翼、排列整齐、正羽在排列时有月牙形重叠,显得羽毛薄透、轻盈,要表现这种质感,我们的用笔和笔触一定不能拖泥带水。



《戏婵图》

第二遍颜色我们要用到水彩和稀释后的丙烯颜料,因为水彩和稀释的丙烯都有一定的透明度,能极好的控制和调整颜色的遮盖力,所以能够非常好的表现羽毛的色彩层次,在这个阶段我们要很好地抓住这个机会,尽量发挥颜料的这些特点,集中精力塑造中间色调和暗部及反光部分,把握好这些部分微妙的过度关系和层次质感,同时注意整体关系的调整,尽量将突出的细节揉到整体当中。鸽子的身体比其它鸟类更具流线型,要表现这样的流线型就必须把任何干扰整体的细节压住,以突出整体。




《于归图》

第三遍颜色是进一步塑造亮部交界线和高光并总体调整直到最后点睛的阶段,也是重点刻画鸽子颈部和胸部的纤羽反射天光和阳光的金属般耀眼光泽的阶段。我们把这个阶段分成三个部分:

一是亮部侧受天光的部分,这部分的特征是明度由上至下明度逐渐降低,色度逐渐变暖,纯度逐渐提高。,因为天光罩着整个鸽子身体的上半部分,越到顶部反射的天光越多越亮,所以由顶到下明度逐渐降低,色度逐渐变暖,纯度逐渐提高。画出鸽子羽毛的绸缎般的金属质感却是不容易的,因此可以说在这个部分每画一笔,颜色都有明暗和冷暖的变化。我们一定要有耐心,争取笔笔有形、笔笔有色。我们要知道,刻画天光过程实际也是塑造画面的第三维的过程,是向内和向外的纵深方向的刻画,不只是刻画鸽子背上结构起伏,而是刻画鸽子在画面中的空间状态。




《回吻图》

二是直接成90°面对天光的高光部分,也就是我们通常理解的从面过度到“线”的形体的轮廓部分。这部分从严格意义上说,是一块被压缩成“线”的面,所以你可以想像,把一快结构复杂凹凸不平的面,浓缩成一条前后高低不同的“线”,这条“线”会有多么复杂。而我们就是要用颜色和结构,在这条“线”上表现体积和空间关系,这也是我们没骨重彩对东方传统艺术的发展与贡献。在处理高光部分的时候,我们边画边要想着我们头顶上这片美丽的蓝天,说句老实话,在固有色里渐进地加入明度较高的冷色,能很好地退入和拉近物体的体积和空间,我们不断地加入天光物体的边界就会远离我们,相反则会走进我们。所以让轮廓伸到物体背后方法就是绘画中塑造体积和空间手段。




《孵卵图》

三是调整和点睛部分,通常在这个阶段作品的所有的色彩关系都已经就绪。这时我们需要调整细节包括:喧宾夺主的局部、不符合总体色调的颜色、需要进一步强调的鸽子羽毛的绸缎般的金属质感等等。我们进入点睛阶段,当然在点睛前,我们要把这幅作品表达的主题、思想、情绪和意境通通集中起来,把你在这幅作品中倾注的情感全部释放出来。鸽子的“神气”,是通过精气四溢的“眼神”传达出来的,鸽眼里透出的精神是衡量鸽子品质重要标准。行里人都知道,鸽子的眼神是鸽子是否优秀的写照。我们会在接下来的篇幅里,专门谈谈鸽子的眼神。
待续

王岳
于洛杉矶
2022年3月16日




《祭祷图》